妞妞是我家愛犬,“德國制造”。
一個月前妞妞下了一群圓溜溜胖乎乎的小狗崽,但對我卻不友好起來。
記得它下崽前一天,妻子看到妞妞有臨產的征兆,便在寬敞溫暖的廚房里給它安排了產床:地上鋪了木板,並縫做了棉褥子。
妞妞心存感激地望了女主人一眼,而后毫不猶豫地臥在上面,它顯然感悟到是為自己準備的。
就在這天晚上,它下崽了,數了數,七只,五男二女,嗨,真棒!妻高興地上前拍拍妞妞的腦門,夸獎說:“你太有才了”,而后用手輕輕撫摸它的孩子。
妞妞順著妻子的手看著它的兒女甜甜地吸吮著乳汁,似乎很自豪很得意。
當我走進妞妞的身邊時,它對我與對女主人的態度迥然不同。
它用很陌生很警惕的眼光盯著我的動向,這眼神我過去從沒有看到過。
我彎下身子,希望像妻子那樣摸摸小狗崽。
妞妞卻從喉頭發出低沉的嗚嗚聲。
我馬上意識到,這聲音不友好,是警告不要接近它的孩子。
我怕受到攻擊,迅疾把手縮了回去。
可是我禁不住驚喜和好奇心的驅使,總想通過觸摸對妞妞褒獎一下,再和它的孩子有些親密接觸。
于是,我開始討好起妞妞來:我一塊一塊地切火腿腸犒勞它,我拿來糕點讓它品嘗,我把飯碗里的肉挑給它吃,我喝牛奶時總要留一點給它喝。
別說,這招拉攏賄賂戰術還真靈驗,它由敵視我到對我友善,樂意讓我撫摸它和它的子女了。
哈,這真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呀。
漸漸地,我可以隨便與妞妞及其孩子接近了,但我的一舉一動還是始終沒有離開它的視線。
尤其是當我抱著小狗崽起身時,它旋即跟著立起來,我走哪兒它跟哪兒。
直到我把小家伙給放回原處,它才臥下來,并特意用舌頭舔舔剛回到身邊的孩子。
妞妞和女人一樣,對子女處處展現出母性的愛。
當它的孩子剛生下來的時候,它用長長的舌頭每天無數遍地給它們梳理毛發,清洗身子;小家伙們剛會走動時,它決不讓它們走得太遠,誰跑遠了,它會用嘴將其叼回來。
更有這樣一件事讓我們十分感動:妞妞的子女出生十多天的時候,家里停水,我們上班時忘記關上水管。
半晌來水了,整個廚房溢出的水把妞妞的產床淹沒了。
妻回家聽到水聲,感到事情不妙,正打算緊急救援卻發現妞妞已把七個小東西全部安全地轉移出來,放到搭建在院中的狗舍里了。
大概怕它的孩子受涼,妞妞竟大著膽子把主人的床單從涼衣繩上拽下來,給它的孩子墊到了身下,這件事直讓我們對妞妞刮目相看頓生敬意。
當妞妞的孩子二十多天以后能跑能跳了,它就把孩子們領到院子里,任由它們撒歡嬉戲嘶咬打鬧。
自己卻靜靜地趴臥在那里,用很愜意很柔情的目光注視著子女的頑皮舉動,就好象人們在津津有味地閱讀自己的佳作,或觀賞把玩自己最珍貴的收藏品。
這群小狗崽滿月了,幾位喜歡寵物的朋友要來抱養,我們知道妞妞的護犢心極強,不敢讓領寵物的人進入家中。
為了將小狗崽順利帶出院外,我和妻互相配合,采取調虎離山的辦法進行偷運。
妻說,妞妞不識數,少幾只它不知道。
后來我感到這說法靠不住。
眼看它的孩子一天比一天少,妞妞好像警覺起來。
每當我們家人提著包出去時,它總要上前嗅一嗅,大概是要看我們有沒有把它的孩子藏到里邊。
當七只小狗全部送了人,妞妞發現自己身邊沒有一個孩子的時候,它突然變得焦躁起來。
它不停地在院子各個角落搜尋,甚至不時揚臉向墻頭與樹冠上張望。
忽然,它乘家人不備飛快闖進我們的屋子,把樓上樓下的臥室書房客廳餐廳儲藏室洗手間樓梯間全部查看了一遍,直到確信任何地方都沒有藏匿它的孩子時,才心有不甘地沖著我們汪汪叫一陣子回到院里。
接下來,妞妞對全家包括女主人都不那么親近了,時不時沖大家吼上幾嗓子,像是在說:“你們把我的孩子弄哪去了?你們還我的孩子”。
我們從它的臉上和情緒上,讀到了它的痛苦哀怨憤怒與無奈。
我們看妞妞幾日來一直悶悶不樂,想調整它的心緒,變著法兒逗它玩,它對我們不理不睬。
給它做美味的食物,它也不怎么吃。
那一刻,我們真的對妞妞生了惻隱之情,打心里感到對不住它。